众人都诧异的望着他，顾君行却紧紧咬着牙走到她面前，情绪激动的指责：“萧叔叔为你付出一世真情，你明明不爱他，还是嫁给他，为他生儿育女，在他死后接掌萧氏，留住他毕生心血，你对得起他，爸爱你至深，你也给他独一无二的爱，哥是你和萧叔叔的儿子，你把他培养的无与伦比，纵横商场，无人能敌，可是，这么多年，作为一个母亲，你为我做过什么，在我眼里，你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！！”
一通怒吼之后，顾简宁便一巴掌摔在他脸上，厉声呵斥道：“闭嘴！”
“闭嘴？自小到大，你从未对我满意过，目光几乎不在我身上停留，我凭什么要闭嘴？！”顾君行似乎疯了一般，继续怒吼着，像一只受伤很多年不能痊愈的野兽，独自偷偷舔伤口的时候，受到意外的攻击，疯狂的反击、自卫。
“君行，你希望我做什么？”楚欢青看着情绪激动暴躁的儿子，反而显得十分平静，对于他积蓄多年爆发出来的指责，也没有什么惊讶，反而欣慰的笑了笑，“说这么多，你究竟想让妈妈为你做些什么？”
“我要你活下去，补偿你这么多年欠我的母爱！”被母亲看穿心思，顾君行才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，眼泪一滴滴的蹦出眼眶，隐忍压抑的攥着拳头，偏着头不肯看床上的人一眼。
“好。”楚欢青利索的回答，抱着她的顾简宁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，她抬手握住儿子的手，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：“我的身体还可以撑下去，我会补偿你想要的，但是，我楚欢青的儿子，不能哭。”
顾君行震惊的望向楚欢青，得到她承诺的目光，一时间心潮澎湃，这是第一次，母亲为了他愿意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事。
顾蒹葭见状快步走过来，掏出纸巾一边替他擦泪，一边难言激动的说：“终于一吐为快了，还哭什么？”
她用了终于这个词。顾君行静静望着眼前的女子，果然，这么多年，她是懂得他的，即便已经失去了，他也从不后悔，曾经那样的深爱过。
“你干嘛这样看我？”顾蒹葭原本只是心疼他，这么多年在萧清尘太过完美的光环下，他的所作所为从未得到楚欢青的认可，同样是她的儿子，顾君行仿佛从来都是被嫌弃的那个，他不说，可是，她一直都懂得。
只是没想到，他竟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，从十岁以后，她已经没有他掉泪的记忆。
萧清尘微微蹙眉，目光在弟弟和娇妻之间徘徊，掩着唇咳了两声。
顾蒹葭也快速收回手，闪会萧清尘身边，神色间颇为尴尬。
相对于他们夫妻俩的不自在，顾君行倒是坦然的多，看一眼床上极其虚弱的楚欢青，低声道：“妈先休息，让爸陪着你，人多不好。”
其他人都点点头，和楚欢青说了两句话，就转身出去，仍旧在病房外守着。
顾君行独自一人走到走廊尽头，顾简宁方才站过的地方，下面是医院的花园，有病人在下面散心。
再多的深爱，到了死亡这一刻，剩下的，只是给活着的人，无尽的痛苦和孤单。
连父亲那样强势从容的人，也没有办法挽留爱妻，那么，究竟是否还值得为了爱情，去付出太多，去努力追逐？
正自沉思，顾简宁和医生一起正往办公室去，其他四个人自然也跟着，他顿了顿，也快步走过去。
“病人年轻的时候，身体受过太多重创，尤其生第一胎的时候，想必当时医生也说过，她的身体折损很大，这些年又太劳累，没有保养好。”医生看着他们几人，尝试着用最明白又婉转的话，讲述楚欢青的病情，“现在她的身体状况，可以说已经是油尽灯枯，再强撑下去，对于病人而言，就是多一天的痛苦。”
说到这里，医生停下不再说话，给他们思考的时间，而其他四个人目光齐齐的望向顾君行，唯有顾简宁握着拳头，扭头望着窗外。
从来没有一刻，顾君行觉得自己和父亲离得这样近，他从容冷静的脸上，所潜藏的那些恐惧，孤单，隐忍，压抑，以及生生被撕裂般的痛，他竟能无比细腻的感同身受。
“从现在开始，谁也不准再挽留。”沉默良久，顾简宁回头，看着几个神色沉重的孩子，声音低沉的宣布：“都不准表露太多不舍。”
“爸！顾叔叔！”除了萧清尘，其他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，“你的爱会是她撑下去的最大动力，我们不该就这样放弃！”
顾简宁淡淡一笑，望着极力鼓励他的萧淳，长长的叹口气道：“若要挽留，我当初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为了还债，嫁给萧笙，任由她为萧氏竭尽心力。早知会有今日，我从来就没有要挽留的打算。”
“你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，为什么不拦着她？”顾君行气恼的瞪着父亲质问，医生刚才说母亲没保养好的时候，他心里就已经憋着气了，这么多年，他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女人？
顾简宁扭头淡淡的看他一眼，神色间是他难以读懂的深邃与宠溺，然而，一开口，他的声音却又是那样的痛苦无奈：“她有她的骄傲和理想，若要我硬生生折断她的翅膀，我也必将失去。”
顿了顿，顾简宁又意味深长的补充道：“你对慕青也是如此，她的翅膀被你彻底折断的那天，就是你永远失去的时候。”
顾君行震惊的愣住，虽然对于父亲的话，他不是很懂，却无端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来。
楚欢青为了对儿子的一句承诺，又强撑了三天，在第三天的傍晚，她靠在顾简宁怀里，忽然间有了精神，孩子一般撒娇的乞求：“顾简宁，你带我回家好不好？”
“怎么突然想回家了？”顾简宁宠溺的笑望着妻子，温柔的低声问。
“楚欢青不要死在医院。”她的神志很清明，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目光透着异样决绝锋利的光芒，宛如一把即将入鞘的绝世好剑。
“好。”顾简宁未在多问，换下她的病号服，便抱着她出去，边走边柔声道：“我带你回我们的家。”
走廊上遇见刚打完电话的顾君行，便淡然吩咐：“去给你妈办出院手续。”停顿一下，他又道：“要快。”
顾君行有些踉跄的身形晃了晃，终究只是握紧拳头道：“好。”（未完待续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