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地地宫里，烛影轻晃，水滴声均匀地响着，凄然地回荡在地宫中。
石床上金诺安躺着，眼睛紧闭，脸色惨白，毫无血色，一只手架在木架上，手上的伤口不断地流下血滴，落入底下的小铜盆里。
小铜盆已装了半满。
明黄色的身影踏入地宫，看着金诺安身旁一动不动的吃食，命人拿下去替换。
“你这般求死？”
中年男声突然响起。
金诺安的眼皮动了动，却没有睁开。
“楚寻一呢？”
楚帝掀袍坐下，“他醒了，废了炼药的太医。”语气平静地接着道，“再过一个时辰他便会寻到这个地宫。”说着与楚寻一同样黝黑地眼眸望向金诺安。
金诺安心跳了起来，手腕处的血滴落的速度加快了些，滴水声也频繁了起来。
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用纱布压住了她流血的伤口。
金诺安讶异地看向楚帝，却因失血过多而视线发黑，只迷蒙地感觉到身前有一团明黄的身影。
“这滴水声听得朕心烦。”楚帝放开了手，冰冷道。
金诺安苍白憔悴的脸色恢复平静，也是，楚帝岂会这么好心？进地宫那日他便宣布了她这辈子做药人的命运，不要肖想他的儿子，她这低贱地药人不配。
她浑身无力地扯出一个微笑，嘴唇干裂。
“陛下是忘了，太子爷还要服两日的药才能彻底清楚余毒。今日量不够会赶不及给太子爷炼药。”说着费力地移开纱布，被大手死死按住。
楚帝眸色暗沉不少，“朕现在不想见到你的血。”
金诺安没想到楚帝如此霸道，他已经不担心楚寻一的余毒，难道楚寻一的毒提前清除了？
“陛下想说什么？”
楚帝见她不再挣脱才松开手，“我儿对你用情至深。”
金诺安颔首垂眸，嘲讽地勾起嘴角。“奴婢如今只是卑贱地药人身份，不敢肖想太子爷......”
“若非你亲口对他说他不会信的。”楚帝眸光闪烁。
金诺安微偏过头，“就说我已死了吧，也不差这几日。”
楚帝嗓音低沉了些，“你已厌恶他到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？”
韩尔姑母死前的痛苦景象在脑海中一一闪过，金诺安的心脏彷佛被捏紧到要爆掉，她痛苦地转过脸，挂在眼角地泪水滑下，“既已不可能，也没必要见了。”
明黄色身影身侧地手紧握成拳，呼吸声也重了些。“若见不到你，他不会死心的。他与朕说非你不娶。”
金诺安轻笑，干裂地唇上渗出血丝，“太子爷即将继承大统，陛下又岂会任他如此。过几年他便会忘了我的。”
“他不会忘。”明黄色身影忽然起身，语气有些激动，“他认定了便不会改。”
金诺安眸光莹莹没有焦点地望向那团明黄色身影。“既如此，我更不该活了。陛下是来给我个痛快的吧？”
“见到我的尸首太子爷自然会死心，君晋国旧部也不会再对楚秦国有二心，陛下还在犹豫什么？”她越说越快。
“你这女人倒是狠心。”
楚帝微抬起地手轻颤了下。
“难道陛下不是这样打算的吗？”
“无话留给他吗？”
金诺安本想回没有，脑海一瞬涌入青州城在院子中那夜，他的眼里含着星辰，笑着说要娶她的真挚模样。
她顿时喉中哽咽。
在金陵城时，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地便是要嫁给他，化解两国仇恨。
如今韩尔死了，她也快死了。
只差一个时辰，他们便要天人永隔。
她终究等不到他来娶她了。
一滴泪飞快从眼角滑落，金诺安揉着胸口想痛哭，却呼吸都抽痛地无法忍受，嘴唇抖动了几次，终于将声音挤出喉咙。
“娶别人吧......”嗓子眼儿彻底堵住，金诺安红了眼眶再说不下去。
明黄色的身影重重摇晃了下，勉力撑着。
地宫之间只余沉重地喘吸。
忽然甜点的清香瞬间溢满房间，宫人送上了一篮食盒。
“尝尝这糕点吧。”楚帝的声音含了沙哑，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开。
他的袍角携起一股小风，清香的味道好似那晚在院中楚寻一身上的青草味道，却透着浓重地哀伤。
金诺安不由地望向离去地那团明黄色身影，感受到背影里蕴含着的强烈地哀伤，她想再看仔细些，宫人却已端糕点到她嘴边。
呵，楚帝能狠下心用糕点毒死她，还能有什么好伤心的？是她瞎了眼才对。
金诺安尝了尝，勾起嘴角。
没想到楚帝还算仁慈，临死前还能吃到最喜欢的点心，也不算枉死。
只咬了一口地糕点跌落在地，金诺安脸上挂着微笑解脱般地倒下。
